青燈引領下，她的家在三裏街的老宅房，在一片房屋建築中，漸漸清晰起來。穿一個潮濕陰暗的胡同，門口圓柱形電線桿，貼著老舊黑白的廣告。

“到這裏來，在裏面，”青燈在前面引路，杜志淳跟在後，他剛一走進，一股濕冷之氣撲面而來。地面鋪著潮濕的磚石，兩道是緊閉的門窗，看樣子住人家，兩道間的路又窄又長，像望不到底地幽深靜謐。

“你有來過像這種地方嗎？”青燈在前方問。

杜志淳說：“有的。旅游時去一些古鎮會有這種地方出現。”

“這麽破舊的沒有吧？”

話一說完，杜志淳感覺脖子一涼，他往脖後一抹，抹出一攤鳥屎。“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他沒由來沈重的心倒放松不少。“確實沒有，”他想。

青燈住在裏面類似四合院的地方，但跟四合院是遠遠比不了的，更像一個大雜院，底身是三裏街一個老舊廢棄的老宅堂。這些年裏為了住的拆的拆，修的修，已經是四不全模樣。

“據說是哪個朝代時的府宅，面積是蠻大的，都能夠住人。像我們這些呢，從小就住在這裏，長在這裏。”走過一個祠堂樣子的地方，杜志淳把腦袋探進去，左右瞧望，青燈看了便說。

“這是已經荒廢了的祠堂哦。但沒有人敢住。聽附近的爺爺講，上世紀還是有人膽大敢住的，但沒幾天老婆出了車禍，孩子也生了大病，自己被炒掉下了崗，別提有多慘了。說是鬼屋也不為過，誰住進去就誰倒黴。”青燈在祠堂的一根柱廊前停下，“後來不知誰請了風水先生，說是這裏要擺上菩薩，每日供著。現在有時人會到這裏來上幾柱香，但大多時無人問津。”

他仿佛望得見裏頭青煙繚繞，細絲裊裊，使心底發寒，不戰而栗。

“有時候附近的老人，如果家族裏有人生了病，就會到這來念經。我們就住在這旁邊，大晚上的，如果窗不關，祠堂裏的念經聲就格外清晰傳進耳朵裏，一整宿一整宿地在耳根邊響。”

青燈的解說使杜志淳更覺詭異神叨。他從小住的是現代公寓，不是群居就是獨立分開的建築層，也不曾有這類的祠堂在屋旁邊。他光是瞧這裏泛著一股子腐朽味道的木質建材和仿佛一下雨就能漏檐的屋頂，就越發覺得，從小生活在這裏的青燈，能保持現有的氣質風度實屬不易。

一排三間屋，他們的在最裏間，每間的門都緊閉著，自從走來這裏，青燈那種歡快勁兒便消失了。她拄著拐，沈穩地走著，一股壓抑感彌漫在一前一後他們兩人間。

最裏間的窗戶糊著花紋的窗玻璃，從外往裏見，什麽也瞅不到。

青燈把拐杖往屋前一放，門邊的石欄桌有三層，顏色發黑，三層擺著不同的東西。她往第二層塞著舊衣服的地方摸索了一陣。

“當當。”她揮著手裏鑰匙，“你一定想不到，鑰匙會放這裏吧？”

杜志淳撓了撓頭，“不怕被偷嗎？”

“誰會來偷？有什麽好偷？”

青燈說著，開了門，“志淳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一塊進來坐坐吧。我家裏沒什麽能招待的，但我想感謝你這一路的護送。”

杜志淳原想婉拒了，但聽青燈這麽一滴水不漏地說，倒是拒絕不了了，剛好也蠻好奇青燈生活長大的家是個什麽樣，就點點頭，在走進的青燈屁股後頭跟了進。

“你在這裏坐一坐，我給你泡杯茶吧。”青燈說。

“別，不用！我，我什麽都不需要。不用這麽麻煩，”志淳說，關切她的腳傷。

青燈莞爾一笑：“不要嫌棄我家的茶葉呀。”她轉身，便走進了右邊第一間房，即使扶著拐杖，還有些蹣跚。

杜志淳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正對裏面的樓梯和一張掛著各種生活用具的墻壁。青燈家的光線暗，很多東西他看不清，等過一段時間，他的眼睛才能勉強適應這種光。

這個家面積不大，布局又頗怪異，顯得更狹小*逼仄。他所坐的地方是兼會客室和客廳一般的地方，如果在這個房子裏，有細分房間名稱的話。

軟質沙發鋪著紅色的薄毯，底是花綠的，既沒有電視也沒有茶幾，只有沙發邊一張靠窗的木桌子，桌子旁又擺了高凳子，桌上擺著一些茶碗器具的什麽東西。

他五年級的瘦小個子，坐在沙發裏，沙發的空間時綽綽有餘了。但以此衡量，目測最多也只能夠坐一個半成年人的體型大小。

樓梯連著樓上和樓下。除了右邊第一個房間，一樓就沒有其他房間了。青燈不一會兒便拿著沖泡好的茶水走過來，猜測那是廚房的地方。那麽樓上應該就是起居臥室了，志淳心想。

“我家不買飲料，只有過年時一點留下的茶葉。喝茶水會不會習慣？我看你嘴唇很渴的樣子。”

“沒關系沒關系，”杜志淳馬上說，“我什麽都能喝。在鹿島的時候，被灌輸了一點茶文化，反倒有點喜歡了呢。”

他接過青燈的茶水，一邊說，“青燈你快點坐下來吧，”他關心她的腳，便這麽說，一邊為掩尷尬，馬上把茶水往嘴裏送。

“那我就坐在你身邊了哦，”青燈用搞怪又有點愉悅的聲音說，坐在了他身邊，把拐杖放沙發旁。

“噗......”杜志淳臉紅地移開茶，“好苦！”

“苦嗎？”青燈笑著問。

“比我想得要苦.......”

青燈皺起鼻子笑了起來。她看到桌上的水果刀，“媽媽又把刀尖往外放了。那樣很危險，但她總是不聽。”她把水果刀反個面放好，對上志淳，很不好意思似的縮起脖子笑了一下。

“志淳，我記起來我家有消腫藥膏，放在樓梯旁邊的櫃子裏。你能幫我去拿一下嗎？我現在這樣恐怕不方便。都怪我，剛才沒有一起帶過來了，竟然忘掉了。”青燈說。

“消腫藥膏？嗯，嗯，我馬上就去拿，”

正愁和青燈距離太近，近到她身上香味都聞得到的杜志淳，一聽青燈這麽說，像得到救命稻草，馬上站起來說，一眼也不敢看青燈，埋著頭，匆匆快步飛到了樓梯下的櫃子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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